Swallowtail燕尾|第九章

Kissmark
他的记忆永远留在了那个下午,阳光明媚得是一支烟,是肚子里的一把翅膀,是一条柔软的荆棘。他的思想很抗拒,但身体很想要尝试,如同吃盐的渴欲。
“…对不起啊张伟,可是我就是这样的人…”
“你以后不要再管我了…”

他梦寐他飞快的回答,语气暴怒,骂他说混账话然后把他捞进怀里。薛之谦手都在发抖,牙根酸软,目光失焦又重聚,僵硬地站着,周身回响着氢气球爆炸般的耳鸣。

“薛之谦你玩儿我呢?”
客厅的窗帘没拉,天光打到大张伟的背上,他的整张脸闷在阴影里,什么表情也看不清,薛之谦突然有一瞬间充满了对他存在感猛烈的讶异,一缕纤细的忧愁从他的胃里升起来,爬进他皮肤的表层,让四肢懈怠。
眼睛瞎了,什么都看不见,他的吻落在唇上,一切筹码都花光了,一切围墙都倒下了,他忘记了藏起来的秘密,见鬼吧那些还没到的未来,他想吻他。
已经亮了绿灯的十字路口,后面的车排着队摁喇叭,但他就是不走。两个半溺死的水手,互相磨着内唇的嫩肉,咸的液体进了鼻腔,呼吸不畅,心还跳着么,他已经不需要心了。

除了做,大张伟迫切地想寻找一种深入他的途径,连带他的晦暗淋漓阴翳不堪的伤口全部占有一遍,他想知道,他想破译他身上的密码,从撬开他的嘴开始,舌尖探进去,手握紧他的肩膀,他是一垛散发芳香的木材,他想点燃他,在热里把脸埋进他的灰烬中。
腰后撞着桌角,脚步绊着,膝盖碰在一起,手肘被什么蹭到了,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又痒又疼,必须和他紧挨着才能缓解。
越来越长的吻,吞咽着震耳欲聋的寂静,彼此憋着劲儿不出声,都想先把对方的喘息激出来…这一刻突然温柔了,大张伟沿着他的唇纹一点一点舔舐,像蜻蜓亏欠了一滴荷叶上的露水忘了采摘,像过了这么久,他们被黑暗的河流打湿浸透了,却不容分说的还在。

把两人分开的是电话的响声,他们抵着额头喘气,大张伟伸手扯过沙发上的外套一阵乱摸,手机拿出来,是王文博,他按掉调了静音扔在一边,重新看向薛之谦。
他胸前起落的很快,衬衣叠伏着刚才的欲望与挣扎,他的视线从脖根爬上他的脸,薛之谦的眼睛明亮,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。

他们对视着笑了一下,像累了,但很快的,薛之谦又凑过来,轻轻亲在他右边的脸颊上,迅速的移开,然后是又一个游戏般的,吻一个接着一个,从鼻尖,下颌,小心翼翼地移到眼角,额头,眉弯……
大张伟想到自己在祈雪广场喂鸽子,五六岁的时候,手举着苞米和谷粒站着,指尖被深红的脚爪握住,那尖而钝的喙一下一下啄进掌心里,和现在一样,具体而难捱的幸福。

最后他终于感到疲惫,倚着他的胸口躺在他怀里。大张伟垂下眼睛,看到他柔软的发顶,向下是鼻梁的轮廓,一路都被光照亮,白里泛着蜂蜜一样的颜色,像在黄昏时掬起一小捧泉水,慢慢煮沸了,煨着他心尖最坚硬的地方,一块一块融化掉,浇开一朵美妙的花。

“张伟…我觉得我大概快死了…”
窗外堆在天边灰色云层里的落日,把许多爱与悲伤都灌进了薛之谦的身体里。
大张伟像巢穴一样围住他,手臂内侧被他枕得有些酸麻。余晖消亡的那么快啊,转眼间热烈的橘色就湮没了,天还是亮着,亮的浑噩,亮的让人开始想家。

“可是你一来,我就害怕死了。”
他说,可是他心里清楚这种害怕违反了他的意志,他原本什么都不怕的,他可以攀上天梯把存好的钱换成酒喝掉,他可以把自己从高的地方摔下再爬起来,他可以步入沼泽坠进深渊拿到一把枪杀人再洗干净离开。
可是他现在只想要爱,他一爱,他的身体就不够坚强,就什么都做不了了。

他彻底完了,薛之谦绝望地想,他爱上张伟了。

揉了揉他的头发,大张伟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嗓子眼里好像黏了一根烟丝,说出话来的声音都带着点哽咽。
“我不会让你死的…”

这大概算一句承诺,大张伟想着,无拘无束那么多年,现在被一把拽过来要求还帐,他突然间负债累累,觉得自己变成了全世界最快乐的穷人,他的困惑、不安和执拗都没用了,只一心打算着怎么去对他。对他,大张伟好像已经不是一个现实的人,而是他的床他的树他的长着犄角的一匹猛兽,载着他穿过重重的雾霭…因为他知道薛之谦爱他,一种连带着浓烟的浩渺的爱。

天彻底暗下去之后,薛之谦和他在黑暗里分食一颗苹果。家里现成的只有一颗苹果了,薛之谦说先吃一点垫着肚子,一会他去煮粥。
没人提出要给房间开灯,他们相对坐着,距离挺近,大张伟有意识的去接触他袖口下露出的一截手腕,只是碰着,感受薄薄的温度,静脉与动脉,柔嫩的一块白的皮肤,什么也不做。

薛之谦想,要是能这样老去就好了,一直坐着,他知足的。
钟响后是八点,他去厨房起灶,白粥里放了切碎的青菜,小块的鸡肉,熬到咸的香气出来,他把另一边煮好的蛋剥了皮切开放在小碟里,一起端出去。
大张伟用小汤勺喝粥,一口来不及咽下就送到嘴边另一口,暖意流进胃里,他的视力突然好起来,薛之谦清晰的坐在他身边,一个人干干净净,干净到他鼻子发酸。

他转过身来看他,很郑重。
“张伟,你可以爱上我么,你可以爱上一个有很多秘密的人么…”

他以为他不能的,在今天下午之前,但是那时候阳光那么大,他解开他系错的扣子,像剥掉一层壳,葡萄枝的嫩叶般的,白云出岫般的,他耳边响起他说的模糊的过往,模糊的,如同前世…

“为什么不能,那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

喝完粥薛之谦谴他去刷碗,自己给小友的学校打了电话,班主任说他有去上课,他放了心又回来,觉得有些困,晃了晃脑袋,发现并不是困,而是一种久违的放松。

他们仍在客厅里,薛之谦坐着,大张伟躺在他腿上,刘海间的两撮绿发被他缠在指尖。
“你说,如果有平行时空…我们在做什么?”
大张伟笑了笑,看眼前晃着的那双手,骨节分明,像工艺品。
“嗨…您还信这个啊…”
薛之谦也笑了笑,自己明明安静地坐着,却觉得在秋千架上,荡漾的说出口的都是傻话。
“我不知道…但我做过梦,我梦到你在唱歌,抱着吉他…很好听…”
大张伟沉默了一会儿,觉得有一尾鱼在脑波里游过去,多荒唐啊,自己唱歌的事儿,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觉得有些亲切的怅惘,就好像薛之谦说出来的画面真的是久远的回忆一样…

“感情还是搞文艺的…那您呢,在梦里您是做什么的?”

“我啊…”
薛之谦歪着头,表情里有种轻微的楚楚的天真。
“我好像是个画家…”
“那还真是挺配的…”

就那么一搭一搭的聊着,都是些随便的零零碎碎的话,谁也没有提起之前的辛苦,谁也没有提起以后的未知,大张伟挑有趣的词儿逗他,看他笑起来,眉眼弯着,好看到他心里去。

最后还是无法避免的,大张伟扫了眼墙上的挂钟,问起他弟弟怎么还没回家。薛之谦说估计住同学家里了,以前经常这样的。
“我和他没有那么亲…”
薛之谦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,大张伟转头看到被他挡在花瓶后的那张照片,安静听他讲,才知道小友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。

“我一直不想承认,但还是得相信…”
他很小的时候,没有什么记忆的时候,还是有过一段算美满的日子。苦难总是更容易被铭记的,所以薛之谦觉得之前的事之所以记不住,大概就是因为那时是好的。

母亲在四岁时去世,记忆就从四岁开始。家里很难,来过一个父亲的朋友,送了很多东西,当时他觉得是来帮忙的好人,但父亲似乎很畏惧,常常躲着。
他见过他们打架,自己在卧室里睡觉,被屋外的声音吵起来,很大的喧闹声,他看见刀,看见那个朋友歇斯底里地叫,恶狠狠的诅咒。
他们搬了家,父亲换了工作,早出晚归,曾经带回家过一个阿姨照顾他,不到一年就又离开了…
后来他才知道那就是小友的妈妈。
他是没有资格说她可怜的。那女人倒是坚韧,觉得不爱了,即使怀着孕也要离开,独自把孩子生下养大,很早的撒手人寰。
薛之谦父亲走之前还愧疚着,要他把小友找回来。他从亲戚家接走这个孩子时,那家人欢喜极了,像转手了一个麻烦的累赘。
这些凭什么要让他受着,薛之谦曾经恨恨地想,太不公平了,他本来不应该这样的…

命运加倍嘲笑他,当初那个父亲的朋友摇身变成GENMA的老板,模仿教父一般的做派,让所有人都叫他‘爸爸’。
其实排除一切的惊奇和杜撰,薛之谦回过头突然发现,造成他颠沛流离所有苦难的初衷,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爱而不得的悲哀。
他的父亲,父亲的朋友,小友,小友的妈妈…都是一样的人,做了爱的俘虏,被锁着禁了足,不甘心地挣扎,尽力把伤口的血撒在别人脸上。

就这么听薛之谦把自己回首给他看,其间种种难堪的细节一笔带过,水壶与火炉省略成水与火,简单的,却更让人心疼。

大张伟环着他的手紧了紧,问他。
“…看着他们那些事儿您还往我怀里扑…不害怕么?”

怀里的人动了动,挑了更舒服的姿势躺着。
“害怕啊…”
“可是人到底活着,总是想还有些美好的事吧。”

[写在后面:关于他们前世的事儿,都在《毒》里面了₍•͈˽•͈₎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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